令到你哭一场,都是一种娱乐。
苏玉华是其中一个没有事前要求提供访问大纲的受访者,连一些间接来自经理人、电影公司的温馨提醒都没有。她只是微笑打了个招呼,补补妆、整理一下西装外套。
“你不会问一些我不懂答的问题吧。”
一部电影,一个故事,第一句说话往往都是最重要的。一个访问也是。连录音掣(按钮)都未按下去,就好像已经被她拉上舞台,入了一场戏。经验丰富、防备记者提问的明星比比皆是,然而,让你随意发问,显得乐在其中甚至主动“问返你转头”(反过来问你问题),观察你有何反应而回应的受访者,真不容易遇到了。
尤其是谈演戏时的苏玉华,流露著一份狂热,却又专注清晰,见她有时眼神凌厉,充满棱角,一讲到演戏就不跟你客气,也不转弯抹角,时而忘形,却有份坚定的单纯。对于一个从事演艺工作三十多年,早已见尽星光巷、娱乐圈里一切世故的资深演员,仍然有著这份单纯、这些棱角,我想是苏玉华独有的。
苏玉华,香港舞台剧、电影、电视剧演员。于香港演艺学院毕业后,加入香港话剧团并参演舞台剧,随著电影《我和春天有个约会》(1994)声名大噪而获邀加入无线电视。廿多年间活跃于电视圈,代表作包括《茶是故乡浓》(1999)及《锦绣良缘》(2001)等,期间亦主演过《生死界》(2002)、《新倾城之恋》(2006)及《暗恋桃花源》(2007)等经典舞台剧。2017年约满离开电视台后,继续专注舞台剧及电影演出,首度主演电影《正义回廊》(2022)即获提名金像奖最佳女主角,今年则凭独角戏舞台剧《完美证供》获2025年香港舞台剧奖最佳女主角。电影新作《不赦之罪》于同年上映。
“一个演员的路是铺铺清(每次都要从头开始)。你这一次做得好,不代表下一次也做得好,没有说你一定永远都那么好。”
有些人看我做戏,觉得拗(挠)爆头
走遍剧场、电影和电视台几个大小圈子,甚至在综艺节目拿走了美女厨神头衔而街知巷闻的苏玉华,终究并不乐于做一个“多栖艺人”。虽说演出形式瓣瓣(每个领域)都有,但随著演艺事业的累积,苏玉华近年愈拍愈少,却愈来愈精。当香港人曾经熟悉的那些影视红星已然走样乏味,流于荒腔走板地食老本、卖情怀之际,苏玉华走的是完全另一条路。

从一年游走几部电视剧,再兼顾舞台剧演出,到现在这样,要几年时间才肯首去演一部电影,但苏玉华每次出手,都是像《正义回廊》(2022)、《完美证供》(2024)和《不赦之罪》(2025)这样的作品,都要求挑高难度、新尝试。
“都不是呀,有些人觉得我好,但都有些人看我做戏觉得拗爆头(令人费解)。”苏玉华笑言外界过誉,自己并不是次次都做到一场好戏。“这也是我觉得有趣的地方,因为一个演员的路是铺铺清(每次都需从头开始)。你这一次做得好,不代表下一次也做得好,没有说你一定永远都那么好。你可能遇著这个 project,不是你不好,可能是你的对手不够好,或者配合得不够好,或者题目或制作不够好。但下次又可能样样都好,不过问题是你自己不好,总之有太多因缘际会在里面。当然是我比较幸运的。”
苏玉华承认,自己近年很挑剧本,看人、看题材,也看时间,不是那么轻易答应演出。“甚至不是去‘挑选’,是我会‘严选’剧本,所以我选择的都是我很喜欢和很想做的东西,或者我觉得自己很有感觉、很挑战到自己的作品。”以最近完成的舞台剧《完美证供》为例,便是全程独角戏,在舞台上孤军作战:“我知道我有九成的机会是失败的,但我仍然选择去做。因为我知道这个戏的价值在哪里,或者我知道如果我做得到的话,其实我在当中磨练了什么。”
宽恕是一件大家都会避开的事
“她就是走来走去,没有说话,但她就是讲了最多的东西。那不是通过‘语言’表达出来的一些抗议或反叛。”
刚凭《完美证供》获颁今年香港舞台剧奖的最佳女主角,不到几个礼拜,由苏玉华主演的电影《不赦之罪》也正式上映。

《完美证供》改编自澳大利亚剧作家 Suzie Miller 的《Prima Facie》,原著早已夺得多个国际戏剧大奖,独挑大梁的演出难度更不用多说,是公认的当代剧坛 master piece。不同的是,《不赦之罪》属两位年轻导演林善和谭善扬的首部剧情长片,是一部新手上路之作。苏玉华却动了心,她解释道:“最初是监制(廖婉虹)找我,问我有没有兴趣,我当然是问,有没有剧本看?其实什么都不用说,看完剧本就最清楚了,因为有剧本我就知道自己会接还是不会接。”
“看了剧本,我发现很有意思,然后我就问可不可以约编剧和导演出来见面,我想了解他们写这个剧本的出发点,或是他们想藉著这个戏去说些什么。”她接著说:“香港电影从来很少讲宽恕,或者去讲宗教,甚至是很多时候大家都会去避开的东西,我很惊讶 Antonio(谭善扬)写到这样的剧本,他很年轻,才 22 岁而已,但是他有兴趣在剧本中探讨这些,我觉得很好。”
“做演员其实有何所求?不外乎就是求有趣。而 Antonio 写了几个我觉得很有趣的角色,牧师、牧师的太太,一个所谓的强奸犯,然后还有他们的女儿。”说来无独有偶,《完美证供》故事描述一名为强奸犯作刑事辩护的律师,成为性侵案的主角,而《不赦之罪》则描述黄秋生饰演的牧师重遇性侵自己女儿的强奸犯。前者说的是法律与定罪,后者关心的是信仰和宽恕。

牧师认为是神的指引,要他去宽恕这个强奸犯,苏玉华饰演的牧师太太却不是这样想。夫妻之间,有著神性与人性的挣扎。黄秋生与苏玉华已是老拍档,几年前合作过舞台剧《狂揪夫妻》,今次两人再度扮演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苏玉华形容,最有挑战的那一场,就是整部电影的开场,她和黄秋生的第一场戏。牧师在家里接受访问,苏玉华自己一句对白都没有,甚至连镜头也没有拍到她的表情。
“她就是走来走去,没有说话,但她就是讲了最多的东西,那种不是通过‘语言’表达出来的一些抗议,或者反叛,(她的状态)会告诉你,其实我不妥这个情况。”苏玉华解释:“当丈夫正在客厅接受采访,太太故意很嘈,她好像很不 considerate,为何你明知这样都要发出声响。我觉得那场戏很好玩,就是有一种张力和那种引人入胜,都很 attack,诱惑观众想看下去,究竟这两个人发生什么事,你看下去就明白。在整个戏的开端,有一场这样的戏是很重要的,所以我很喜欢。”
戏剧是时代反应
“每个时代都有它的产物,1980年代不会拍到《不赦之罪》的。这就是艺术独特之处,不同时代呈现不同的东西,因为戏剧就是反映那个时代的文化、历史,或人的状态。”
电影花了不少笔墨去描写牧师和强奸犯之间的心理冲突,反而牧师太太/母亲的角色处理得很低调,观众只能猜想她最后是否宽恕了强奸犯、放下了他害死自己女儿的仇恨。苏玉华形容,角色难演,是因为谈宽恕这件事本身都很难。“我可以理解这位母亲是真的很人性化,对这个强奸了我的女儿、或者导致女儿自杀的强奸犯,她是充满仇恨,她很愤怒。因此她脱离了教会,她不再相信这个宗教,她觉得,神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家、在我身上、在我女儿身上?”
“我的女儿死了,这个男人强奸她,他当然有罪,我老公不让女儿堕胎,导致她自杀,我老公也有罪。但其实这样是未完的,我作为妈妈,也没有了解过自己女儿在学校的那些问题,我女儿其实有罪,我也其实有罪。讲远一点,就是这个社会,或者网络世界,社会的教育制度,如何容许这些事情发生?”

“她一直放不下这种仇恨,但去到最后,你会感觉到这个角色(的心里是),对呀,我是很愤怒,我不能够宽恕他。其实她一直在找出路。当每个人处于一种仇恨、困境、痛恨或很大的情绪冲击下,人生中都会问这个问题,究竟我如何继续走下去?”
“于我来讲,我选择去演绎妈妈的角色,我是理解她、认同她的,不是将她困在那种情绪里,而是她要找出口。所谓的宽恕,除了你是否可以宽恕别人,更大的是其实你可不可以宽恕自己,给一条路自己可以走下去,让时间去冲淡一些伤痕,而不是逼自己入去一个黑洞里面。”
所以,另一幕令苏玉华觉得很有挑战性的戏,就是电影最后,牧师太太重遇强奸犯时的一段对话。“那场戏,剧本本身是没有的,是我们花了很多功夫去读剧本,在研究和调整的过程中我提出来的。我觉得,我作为观众或作为演员,都很希望、很期待这位母亲和所谓强奸犯的这个男孩子会有一场戏。如果有,会是一场怎样的戏呢?他们会说些什么呢?还是他们会不说话呢?她有没有原谅对方呢?那个男孩子会怎么反应呢?”
电影以牧师重遇强奸犯开始,以牧师太太重遇强奸犯结束。苏玉华代入自己的角色答道:“我是未必可以宽恕你,但我是不是可以用一个人的角度出发,去对待我身边的人?这个男生其实付出了他的代价,我不能够、还不是时候去宽恕你,但是哪怕是一个陌生人,我都可以对你有一种关心,或者我可以对你有一种善意,对你有一种关怀。”
令到你哭一场,都是一种娱乐
“我不觉得只有令你笑,令你爽那些才叫娱乐。可以令你思考,或大哭一场,都是一种娱乐,都是一种作品跟观众之间很好的交流。”
近年香港电影常被归类为黑暗、沉重、压抑,充斥各种负面情绪,《不赦之罪》这个关于仇恨,对宽恕之道有所质疑的故事,也似乎渲染著相同的色调。“我觉得不是,都有些很欢乐的东西。我看《九龙城寨》也觉得很开心,《破.地狱》是另一种,我觉得它给了我一种光明的感觉。我们如何用另一个角度去看死亡,如何好好地过活,都不是那些所谓很沉重的社会议题。”

“现实一点说,若果 budget 这么少,可能真的只可以拍到这些题材,但我觉得都不是因为这样的,而是那个编剧或者那个导演真的有话想说。如果这个话是值得去说的,那就值得去拍。”苏玉华接著说:“每个时代都会有它的产物,现在可能大家就是在经历、反思这些东西,那很自然就会藉著创作在不同媒体呈现出来。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不会拍到《不赦之罪》这些戏,因为那时的社会不会造就到这些东西,我觉得这就是艺术创作或者戏剧独特的地方。在不同时代就呈现不同的东西,因为戏剧就是反映那个时代的文化、历史,或者那种人的状态。”
“但是不是等于这些电影就没有价值,或者它太沉重,所以不要说。都不是呀,人生就是那么沉重的啦。”苏玉华大笑,认为能够为观众带来一点力量,或是一点思考的作品,都值得去讲,只视乎说得好不好:“大有大讲,小有小讲,当然我明白的,既然人生都已经这么沉重,你拍些开心、好玩、笑餐饱(好好笑一顿)的东西,不是更好吗?如果你想做这些东西,你就做;但有些人想做别的东西出来,自然会去做别的。”
“这又引申到一个更大的课题,就是创作应该是自由的,我们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讲的,什么都可以拍的。只要你有能力去做到它出来,讲到你要讲的说话。而且我又不觉得就只有令你笑,令你爽那些才叫娱乐,可以令你思考,或者令你大哭一场,都是一种娱乐,都是一种作品跟观众之间很好的交流。”
我不满足于留在公仔箱
“我知道,如果我在电视台都可以生存的话,我在任何的地方地方都可以生存下去。”
苏玉华最“多产”的年代,当然都是一年拍四、五部电视剧,从配角一直演到第二、第一女主角的日子。入行三十余年,苏玉华有超过一半时间是无线电视合约艺员,占了她演艺生涯一段很长的岁月。
“我自己回头都会想,为何我会做电视做了二十多年,好像很浑浑噩噩。”苏玉华笑著叹了口气:“讲笑而已,其实一点都不浑噩,只是我觉得自己花了很多时间在电视上面。当我在电视工作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有不断地努力去做好每一个剧本,去经营好每一个角色,每一次都是,也很幸运地拿到很多不同的、也很不错的角色。”
“我是由舞台跳到电视的,最初我是完全不懂,很多东西都要重新开始去接触和学习,也认识了很多不同的演员和朋友,是一段很好玩,学了很多东西的一段时间。而我知道,如果我在电视台都可以生存的话,我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生存下去。”
“不要忘记在我做电视的二十多年里面,其实我都在演舞台剧。”她说。

“你不需要他永远出现在眼前,他做过的事,留下的作品,才是最具价值的,那是永远一辈子都会喜欢或追随的东西。”
细数万千星辉的电视台年代,除了那些老少咸宜的黄金时段长剧,苏玉华同样分身于剧场,演过不少经典的舞台剧目,从最早期重演了无数遍的《南海十三郎》和《我和春天有个约会》,到后来包括赖声川名著《暗恋桃花源》、香港话剧团的《新倾城之恋》、高行健的《生死界》等等,剧种繁多,也为她打开了作为演员更多的可能性。
“在那段时间,我是一年一个,或者两年一个去做舞台剧,因为我觉得唯有在舞台里面,或者可以做到一些我认为是上乘的剧本,去继续追求自己的进步。”舞台剧的苏玉华,保留了她演员的本性,甚至是一点任性。“我觉得做舞台是自己去吸收养份的重要机会,因为做电视有时事与愿违,或者有些事情你控制不了,有些未必很有质素的剧本,但你仍然都会去做,但舞台就不是。每一次我都要严选,因为我是专登(特意)找时间出去做的,我还可能同一时间要做舞台剧和电视剧,我会加倍地辛苦,所以如果那件事不是我最喜欢的,或者我觉得它真的很好,为什么要做呀?”
几年前,在电视行业起了很大转变,苏玉华决定不再续约,“离开 TVB 以后,我就很自由了,真的做什么都可以,我反而会做多一些舞台,然后又会有电影的出现。至于电视,可能我真的拍了廿多年,觉得真的够了,到现在我都没有一个念头要去拍电视剧,但当然,可能会有一个很好的剧本出现,或者是一个很吸引的班底,可能有一天我又会很动心。”她答得笃定:“但在这一刻,没有。在电影的世界,在舞台的世界,已经有太多我不懂的东西可以去学习。”
本位是一个“演员”
当年带著知性,温文形象的苏玉华,是一个很能够“入屋”(接地气)的演员。离开电视台,其实就告别了自己累积、建立多年的根基。不过,她坦言不留恋这些“入屋”的形象。
“那我已经入了屋喇,你还想我有多入啊?”她想了片刻,忽然说:“我觉得,当有些人进入了你的心,他这一辈儿就是‘入’了,譬如我们是不会忘记张国荣、梅艳芳的。当然我不是拿自己跟张国荣、梅艳芳比较,我意思是‘入’的那件事。你已经认知到他的演出,你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是一个怎样的表演者,他就永远都在那里。”
“譬如我到现在,都仍然很喜欢关正杰。关正杰已经离开了这个圈,不唱歌已经几十年,他在哪里呢?可能今天没人知道。但他的歌、形象,或者那种很正气,那种‘如果我有个男朋友,我都希望他是这样’的想法,仍然都在这里。你不需要他永远出现在眼前,但是他做过的事,他留下的作品,才是最具价值的东西,而那是永远一辈子都会喜欢或追随的东西。”
“我只可以说我的本位,不在于选择电视,还是电影,还是舞台,不在哪种媒体上。我的本位是,我是一个演员。”

“所以,我已经在电视台做了二十多年,你还想我留在一个公仔箱里做多二十多年,不会的了。我自己是很不容易满足的人,我对很多东西仍然很好奇。我很想去看、去学,我很想去再扩阔自己,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很大,我知道厉害的人很多。”
问到离开电视台及普罗大众的目光,选择投放更多精力以舞台剧作为演员本位,苏玉华却顿了一下,直言:“如果你问我是否真的有什么觉悟,或者你牺牲了很多去选择做舞台,不是的。我只可以说我的本位,不在于选择电视还是电影,还是舞台,本位不是在哪一个媒体上面,我的本位是,我是一个演员,在这一刻我可以选择舞台,我可以选择电影,我也可以选择电视,或者不同的表演形式。”
“我知道现在的自己有足够成熟的程度,或者去到一种阶段,就是我完全开放,我可以让自己去接受很多不同的事情,不同的合作,或者在不同的表演机会里提升自己,扩阔自己的眼界。”
“像你说秋生、阿豪(谢君豪)他们有一段时间专注去了电影,我觉得不是的,都是看大家碰上怎样的机会,是有意思、有兴趣去做的,那就去做。”她说。
“小众一些是不是等于他没有那么重要?那当然不是,等号不是这么划的。”
小众并非不重要
每一年的香港电影金像奖,哪位演员能够赢得“影后”,素来都是城中热话、传媒焦点。但较少人留意的是,今年只隔一日,在衣香鬓影的金像奖翌日,就是香港舞台剧奖,苏玉华便凭《完美证供》赢得“剧后”。坊间对舞台剧奖的关注程度不高,传媒著墨于政府愿不愿意继续支持舞台剧行业,其实多过哪些作品得奖。
“不认知就是会有这个结果,其实外国不是这样,外国的电影颁奖礼与舞台剧颁奖礼像 Tony Award、Critics Award 都是同样很受重视的。当然,那个分别就是,电影可能是大众的,比较接触到多一些人,reach out 的观众是大量的,这个是事实。舞台是少一些的,毕竟你要花八百多元买一张票去看,而且可能有些人 afford 不到,又可能时间迁就不了,可能错过了,又不可能在串流平台再看到,舞台剧真是没有,所以它是小众一些的,这个也是事实。但小众一些是不是等于他没有那么重要?那当然不是,等号不是这么划的。”

她接著说:“究竟怎样去界定它们的价值,其实我不知道,但起码在那个行头是被推举出来,即是在那一年里面是有杰出的表现,你去到最后三强,那你都不是 nobody,应该是做了一些挺好的作品出来。我只可以说,我会用这条尺去量度每一个奖项的价值。”
说罢,苏玉华随即反问,为何一直觉得做舞台剧是边缘、附属?“附属的意思是什么?你是否想说,它并不是最主要、最想做的事情,有空才去做一下的事情,所以就叫附属。”
诚然,有些趋势在过去一两年特别明显。随著电影市道下滑,在所谓的寒冬期里,香港电影产量大幅减少,转而投向舞台剧,争取有限演出机会的演员则愈来愈多。比起动辄过千万制作的商业电影,投资成本较小的舞台剧,逐渐电影圈淡静时的另一出路。
“那你觉得做舞台剧是否那么退而求其次的事?对于你来说是不是?”苏玉华答道:“起码我不是这么想。当然,譬如现在的情况是没人开拍电影了,哪有电影来找你,有很多演员去做舞台剧我觉得都无可厚非。而当有些演员在舞台上有了名堂,他们走去拍电影,我觉得都是相辅相承的。其实你想去拍电影,也要人家要你才行。”
“可以去做舞台剧是一件很宝贵的事,每一个演员都应该去试的,无论你是做电视的,做电影的。那种难度你在任何的媒体都不会经验到,以演员的修练来讲,是一次很大的提升。”
每个演员都应该去试舞台剧
“但对于我来说,我所接收到的是,可以去做舞台剧是一件很宝贵的事,每一个演员都应该去试的,无论你是做电视的,做电影的。我觉得十个可能有九个都很想尝试去做舞台,要去挑战一下自己,那种难度你在任何的媒体都不会经验到,是一种很大的满足和成功感。以作为一个演员的修练来讲,是一次很大的提升。那怎么会是一个退而求其次,这个说法首先我要否定,我不认同。”
她补充道:“可能我是在戏剧的训练里长大的,舞台是所有戏剧的起源,所以我不会认为是附属,或者是次要的东西,反而我觉得基本上大家对舞台剧的观念或看法,应该是看高一线的,因为他们知道那是难的,而且那是罕有的。看电视你坐著不用钱就看到,看电影起码要买张票,但舞台剧可能是这十场,你还要给八百多元。在一个特定的时间里面,譬如星期五八点半开场,你六点钟下班,要去吃饭,约了谁在哪里等,接著要准时进剧院,手机全关,什么都关了,就是去欣赏舞台上那班陌生的演员,去做一台真正、真实,有血有肉的表演给你看。”
“AI 暂时不能够取代舞台的,因为那是人的真实的表演。在这一刻,我仍然很 old school,人始终是我觉得最可贵的东西。”

“那对我来说是一种矜贵、难得、一期一会、无可取缔,错过了就没有的一个经验,等于你还记得那年我演过《暗恋桃花源》一样,你不记得剧情了,但你会记得苏玉华是做舞台剧的。”
“我不是想说做舞台最大、最巴闭,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觉得整个生态就是这样的。我们每一个媒体都有它的重要性,都有它存在的价值,你可以去选择电视、电影、舞台,而你得到的 satisfaction,得到的 experience 都很不一样。但我都很肯定 AI 是暂时不能够取代舞台的,因为那是人的真实的表演。对耶!AI 可能帮助到电影的 art-tech 制作,但人的表现,暂时来说,我不觉得可以取代。难道你放一个机械人上台表演,不会有人看。”
“在这一刻,我仍然很 old school,人始终是我觉得最可贵的东西。”
演戏综艺?演技不是只看一滴泪
“演技不是这样去评的一件事,你这个哭得好一点,那个喊得不够声,No,不是这样去比较的。”
当香港的电视、电影甚至舞台剧的生态,都逐步走向大湾区时代,香港影视红星北上发展,甚至长驻内地、改说国语,都已经见惯不怪。不过,苏玉华仍然很香港制造,至今都没拍过内地剧,尤其是近年蔚然成风的内地选秀节目,广邀香港演员、导演、监制坐镇担任导师,其中都有许多苏玉华的旧拍档,甚至演艺学院的同门。
自言 open to everything 的苏玉华,却始终不为所动。
她苦笑道:“哎呀,要我回答这些问题,首先我根本不喜欢那些节目,演技不是这样去评的一件事,你这个哭得好一点,那个喊得不够声,No,不是这样去比较的东西。如果你要我去评,我宁愿去学院,或者我开一个班去教演戏。”
“我意思即是,唱歌跳舞都还可以这样去比赛,你去不到那粒音,你就是去不到那粒音,你走音就是走音,跳芭蕾舞你的腿卡住了,那就是未到家,你是可以量化它的,但什么是演技呢?演技有太多东西去平衡,不是只是看你这粒眼泪,不是你有无声嘶力竭,而是看你究竟是否切合到那个人物、那个处境、那个关系,作出的这种情感的表达,如果你只是在那个比赛里面做一场戏,然后去那些叫什么,‘飙戏’呀,哎我不懂用这些术语啦。”
“什么是演技呢?不是只看你这粒眼泪,不是你有无声嘶力竭。如果你只是在那个比赛里面做一场戏,然后去那些叫什么,‘飙戏’呀,哎我不懂用这些术语啦。”

“演戏有趣的地方应该是,你永远都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但你不是一定要知道结果才去演,不是的,而是你会很 treasure 那个过程,你在发掘这个人物,或者是你作为一个演员,在制作里面经历了怎样的探索及跨幅。你不会知道出来的效果是怎样,但你仍然奋不顾身去挑战自己,去尝试。”
“这才是我认为演戏最有价值的东西。”苏玉华总结道。
“又或者我会想,除了演戏、做演员这个岗位之外,我是否可以尝试其他岗位?可不可以令到一些事情发生,藉著我而令大家去认识我们的下一辈,或者一些年轻的演员,我觉得自己好像现在处于一种这样的时刻,现在是一个这样的阶段。”她耸耸肩,打趣道:“不知道呢,总之是有些东西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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