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聽見有人喊『跑！』的時候，你就得拼命跑。」
街頭上傳來這樣的呼聲，近五十人的人群無一停下腳步，狂奔逃離警方新一輪的塑膠彈射擊。馬路上，尚未熄滅的火星與冒煙的催淚彈交錯散落，濃煙瀰漫，空氣中瀰漫著刺鼻氣味與緊張情緒。
不願透露姓名的A自6月6日起，每天都在洛杉磯現場直播抗議。6月6日，洛杉磯針對美國移民與海關執法局（ICE）於6月初在洛杉磯進行的突襲與大規模驅逐行動的抗議已持續5天。阻止ICE執法的抗議活動最初和平進行，直到加州邊境警察（California Border Patrol）於6日攜帶武裝裝備出現，並向人群發射塑膠彈與催淚彈，和平抗議迅速演變成混亂而持續的街頭攻防。
20多名身著軍裝的士兵，有的蒙面、有的舉盾，在聯邦監獄外、101高速四方主幹道前一字排開，築起一道人牆。洛杉磯市中心街口遍布上百輛LAPD警車，警燈閃爍，遠處不時傳來「砰、啪」聲響——那是軍方向人群發射塑膠彈和催淚彈的聲音。六七輛標記或便衣的警車組成車隊，拉響警鈴快速穿行街道，試圖衝散人潮。隨後，洛杉磯警方還派遣了騎兵部隊來鎮壓不斷擴張的人群。
A不確定是哪一方先採取了行動，「也可能只是出於對對方的威脅感到害怕。」面對重裝軍警，手無寸鐵的普通抗議者只能在街邊尋找石塊或水瓶還擊，而有準備的抗議者則用路邊的鐵質垃圾桶作掩護，投擲煙花、燃燒物等危險物品。這樣的對戰持續了數小時，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催淚彈殘留，洛杉磯市中心成為了雙方交火的混亂地帶。
A年屆不惑，運營着一個有7萬5千多粉絲的YouTube頻道。每天密切監聽洛杉磯警方（LAPD）和消防部門的無線電通訊，隨時準備帶着那部不間斷直播的手機設備，驅車前往突發現場。我在9日晚上和他攀談的時候，他已經連續直播了超過五小時。
「剛才有個男的被塑膠彈擊中倒地，我也被催淚彈襲擊了。」他說着打開水瓶，喝了幾口，語氣平靜卻透着疲憊。他身着寫有「Press」字樣的頭盔與防彈衣，配備工業級防毒面罩和化學實驗室用的護目鏡——裝備一應俱全。「被催淚彈擊中是最糟糕的，」他說。
A描述，催淚彈釋放出的煙霧會強烈灼燒眼睛、鼻腔與喉嚨，疼痛感持續至少五分鐘，必須用大量清水沖洗才能緩解，大約十分鐘後症狀才會慢慢減退。但對A來說，這些刺激和風險都是值得的。「洛杉磯是我的城市，」他說，「我了解它，關心它，也願意為它做出自己的貢獻。」
自 2020 年「黑人的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運動以來，美國街頭已許久未見如此規模的抗議行動。2025 年 6 月，洛杉磯再次成為全國矚目的焦點。這場抗議運動，也被視為特朗普自今年初重返白宮以來，最強烈的一次社會反彈。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場景，」A說。他認為調動國民警衛隊完全不合理，回憶6日ICE突襲時的情形時說：「真的很瘋狂，交火中停在路邊的汽車都被點燃了。」
互聯網上對此抗議活動的爭議不斷，右翼媒體不斷抨擊民主黨的領導不力，稱「洛杉磯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聯邦軍事介入引發廣泛關注，震動了由88座城市組成、人口近千萬的洛杉磯縣。執法尺度與武力使用的邊界、媒體在抗議現場的安全、地方與聯邦權責的拉鋸，以及無證移民政策的爭議，皆突顯出這個多族裔移民社群內部長期累積的張力與不安。
突襲「無證移民」
這一波針對ICE的抗議的起因，是6月6日ICE一場針對「無證移民」的突襲行動。
當日南加州陽光普照，一輛淺灰皮卡車和三輛白色麵包車組成的車隊緩緩駛過洛杉磯市中心的時尚區（Fashion District）。這在本該是一個輕鬆愜意的週五下午，然而恐懼卻在Ambiance Apparel服裝廠的員工心中悄然蔓延——他們知道，這支車隊來自移民和海關執法局 (ICE) 。
車上是身穿焦黃色制服、頭戴頭盔、腳蹬軍靴、全副武裝的國民警衛隊士兵。他們掛在同樣荷槍實彈的悍馬車外，陣勢浩大。閃光彈像煙花般在空中炸開、 刺耳的警鈴在空氣中迴響，一時間，時尚區煙霧瀰漫如同戰場。他們穿梭在工廠周圍，試圖衝破抗議者的阻攔與拍攝鏡頭，闖入廠房，抓捕那些所謂「有犯罪背景的無證移民」。
這正是特朗普在競選時所承諾的「大規模驅逐非法移民」的真實畫面。在他進入第二任期的第一天，政府便關閉了尋求庇護者申請合法身份的唯一通道——CBP One軟件。原本正在美墨邊境等待預約面試的移民們因此全部失去了預約資格。很快，第二天，美國國土安全部宣布，允許ICE特工擴大執法範圍，可以進入學校、醫院、婚禮、葬禮和教堂等「敏感地區」展開逮捕行動。這意味着，移民局執法人員不僅可以進入這些場所，甚至可以在公共場合的遊行現場逮捕任何被認為可疑的無證移民。
根據CBS新聞獲得的信息，截至六月的第一個星期，ICE已羈押超過十萬人，僅在3日和4日三兩天，每天的逮捕人數就超過兩千人，遠遠高於ICE在特朗普第二任期「百日計劃」中公布的日均660人數字。白宮副幕僚長斯蒂芬·米勒5月份表示，政府的目標是每天「至少逮捕 3000 人」。6日，在洛杉磯的這場抓捕行動中，超過40人在時尚區被逮捕，其中Ambiance Apparel廠房就佔了24人。他們大多來自墨西哥韋拉克魯斯州（Veracruz）同一個薩波特克原住民小鎮，是彼此的親朋好友，平日裏在廠房內從事搬運、打包等雜活。根據被捕員工家屬透露，許多人在突襲發生時試圖藏匿於廠房角落以躲避追捕，但最終仍被帶走。
當天，遭到ICE突襲的不止服裝廠，洛杉磯西湖區的Home Depot連鎖家居五金店也成為目標——那裏是墨西哥裔日結工常常出入、謀取零工的聚集地。他們大多從事木工、屋頂維修、園藝等體力勞動，靠每日領取的現金工錢維持生活。突襲發生時，許多人正在等待僱主前來攬活，毫無防備地被拘捕。
特朗普政府的邊境事務主管霍曼（Tom Homan）週一在MSNBC的《早安喬》（Morning Joe）節目中表示，時尚區的執法行動並非所謂的「突襲移民」，而是聯邦機構根據涉及洗錢、逃稅和海關欺詐的「刑事逮捕令」展開的執法行動。
然而，霍曼隨後也坦言，並非所有被捕者都有犯罪記錄。他強調：「我們將執行移民法。」
墨西哥外交部長則表示，在Ambiance Apparel的突襲中，已有四名墨西哥裔移民被驅逐出境。與此同時，聯邦國土安全部（DHS）稱，被逮捕者中有16人據稱具有犯罪記錄。
在試圖阻止ICE進入工廠的抗議者中，包括美國服務業員工國際聯盟（Service Employees International Union, SEIU）加州分會主席David Huerta。根據Axios，他一度試圖用身體阻擋執法車輛駛入廠區，在與ICE官員的推搡中雙手叉腰擋在門口，隨後被一名執法人員推倒，頭部着地。Huerta當場被戴上手銬並送往醫院治療。儘管如此，Huerta仍被指控「串謀妨礙公務」。這是一項重罪，最高可被判處六年監禁。
Huerta的被捕引發強烈反響。數千名洛杉磯居民、工會成員、宗教領袖與學生走上街頭，聚集在市中心聯邦監獄附近，要求立即釋放他以及其他被捕的員工。夜幕降臨時，在聯邦監獄高層被羈押的人員透過細小的監獄窗戶打出一閃一閃的手電光，向街頭的遊行者發出默默的回應與支持。
與此同時，抗議者將憤怒訴諸行動，塗鴉遍布監獄周邊建築物的牆面。周圍一英里範圍內的洛杉磯最高法院、市政府大樓、洛杉磯警察局總部等地標性機構外牆上，赫然可見「Fuck ICE」「Fuck Trump」等標語，以此表達對移民執法行動的強烈抗議。警方也開始對塗鴉行為進行回擊，向抗議人群發射催淚彈和塑膠彈，試圖驅散人群。然而抗議並未因此平息，街頭的怒火持續蔓延，至此演變為一場已持續五天的大規模遊行，聲勢不減，日夜不斷。
州權 VS. 白宮
隨着洛杉磯抗議愈演愈烈，特朗普政府在不到48小時內兩度增兵，先後調派共計4000名國民警衛隊士兵，並出動700名海軍陸戰隊員「保護聯邦財產和人員」，以確保ICE持續推進逮捕行動。
對此，加州州長紐森（Gavin Newsom）發文反擊，並隨即起訴特朗普政府，指責此次動員「非法且史無前例」。訴訟請求法院裁定該命令違法，並頒布禁令阻止其執行。
他在X上警告稱：「美國海軍陸戰隊不應被部署在本土、被用來對付本國人民，去滿足一位獨裁總統的危險幻想。這種行為違背美國的基本價值觀。」隨着越來越多的士兵進駐洛杉磯，人數甚至開始超過現場示威者，紐森稱，特朗普正在「播撒仇恨的種子」，這種高壓態勢只會激發更多的恐懼與焦慮，提升人們遭受傷害的風險。
去年11月，洛杉磯市議會一致投票通過，將洛杉磯正式定為「庇護城市」（Sanctuary City），明確禁止動用市政資源參與移民執法行動，包括與ICE的合作。在此之前，洛杉磯警方已有明文規定，不得在執法過程中詢問被逮捕者的移民身份，而加州自2017年起已成為法定「庇護州」。這一決議是在特朗普政府即將上台、並揚言大力打擊移民的背景下作出的。截至目前，美國已有超過500座城市宣布為庇護城市。
在距離洛杉磯市中心北部不到15英里的格蘭戴爾市（Glendale），市政府也於本週宣布終止自2007年以來與ICE的合作，市監獄將不再關押移民拘留者。格蘭戴爾市府在新聞稿中強調，這一決定基於地方治理需求，而非出於政治考量，體現的是該市對公共安全、問責機制與社區信任的重視。
與此同時，洛杉磯市長巴斯（Karen Bass）重申，洛杉磯警方具備處理抗議中違法行為的能力與權限，包括應對打砸、縱火、破壞公物等行為。她直指聯邦政府派遣國民警衛隊干預「完全出於政治動機」，並非執法所需。
根據1878年的《民兵法》（Posse Comitatus Act），作為聯邦軍隊的一部分，國民警衛隊通常不得在日常執法中對平民使用武力。而加州州長紐森在起訴特朗普政府的訴狀中指出，未經州長同意在州內部署軍隊，已違反聯邦法律及美國憲法第十修正案所保障的州權利。事實上，聯邦政府上一次未經州同意部署國民警衛隊，還是1965年應對民權運動期間的緊急局勢。
極其罕見的例外是利用《叛亂法》（Insurrection Act），這項更早制定的法案賦予總統在國家危機時動用聯邦軍隊以平息騷亂的權力。《叛亂法》誕生於州和地方警察部門尚未成形的年代，允許聯邦軍隊在特定情形下參與搜查、扣押甚至逮捕等執法活動。
該法案上一次被動用是在1992年，時任總統老布殊（George H.W. Bush）行駛其權力，出動軍隊平息因洛杉磯陪審團裁定毆打非裔司機 Rodney King 的警察無罪而引發的大規模騷亂。雖然特朗普及其盟友不斷以「叛亂分子」指稱洛杉磯抗議者，但截至目前，白宮尚未引用《叛亂法》賦予總統動用軍隊的緊急權力。特朗普在週日的發言中強調：「我們不會讓他們逍遙法外。」
這樣的論調使得參與遊行的平民甚至記者都惴惴不安。6月8日，澳洲 Nine 電視台記者 Lauren Tomasi 在洛杉磯市中心進行現場連線時，被警方發射的塑膠彈擊中。畫面顯示，一名警察在她身後舉槍，近距離射擊她的左腿，毫無防護裝備的Tomasi痛得跳起，捂住傷處，隨即與攝影師一同撤離現場。她一邊移動，一邊反覆強調自己「沒事」。
塑膠彈雖屬非致命武器，但近距離射擊威力仍十分驚人，若擊中頭部或上半身，仍有致命風險。澳洲總理Anthony Albanese於週二與Tomasi通話後，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這一射擊事件「可怕，完全無法接受」。
無獨有偶，當天澳洲 ABC 電視台記者 Lauren Day 也在現場採訪時遭遇催淚彈襲擊，同行的攝影師則被塑膠彈擊中胸口。Day 事後表示自己「感到恐懼與焦慮」，指自己雖曾報導過中東與緬甸戰地衝突，卻從未想過在 2025 年的美國會面臨如此險境，「現場情況瞬息萬變，即使你是媒體人，也無法避免陷入混亂。」
過去任期的總統也曾大量遣返移民，但是從沒有如此高壓，側重點也相異。在奧巴馬任期內的八年中，有超過300萬人被正式遣返（removal），這一數字遠超過小布殊與柯林頓政府時期。而相比之下，布殊與柯林頓任內的遣返/自願離境（return）人數則是奧巴馬時期的四至五倍。
「正式遣返」（removal）與「遣返/自願離境」（return）之間的主要區別在於，前者會在個人記錄中留下永久的強制驅逐紀錄，對日後申請美國簽證造成重大障礙；而後者則較為寬鬆，通常不會留下正式紀錄，對未來的影響較小。
同時，奧巴馬政府施行的一系列更為嚴格的移民政策也有效壓制了再次非法越境的比率。根據加州數據服務中心（CDS）的統計，邊境地區的再犯率從 2007 財年的 29% 降至 2014 財年的 14%。其中，曾經選擇自願離境的移民再次觸法的比例（31%）反而高於曾被正式遣返的移民群體。
而在特朗普第二任期，移民政策轉向以「鼓勵自願離境」為主軸。根據國土安全局的說法，對於非法滯留者，政府願意支付其離境機票、免除罰款，甚至提供 1,000 美元的獎金；只要主動離境，未來仍有機會透過合法管道再次申請簽證。但若未依規定離境，則將面臨罰款、監禁及正式遣返，並永久禁止再次入境。
然而，這種「軟硬兼施」的政策背後，實際執行卻呈現出更具壓迫性的面貌。為了加快遣返速度、創造成績，ICE在全美各地持續展開突襲行動——掃蕩街頭、突擊工作場所的情形時有發生，使得許多移民社群陷入恐慌。
移民系統一直存在漏洞，無證移民並不違法
大多數參與此次遊行示威的群衆來自南美西班牙裔與非裔社群，這兩個族群在洛杉磯的公民社會歷史中有着長期的團結抗爭傳統。在這座政治立場普遍偏向進步的城市，也不乏白人主動走上街頭聲援。然而，在人頭攢動的抗議人群中，亞裔面孔則顯得稀少。
在人群邊緣，一位自稱Sally的華裔女士靜靜坐着，手中舉着兩個自制紙牌：「No ICE in LA」和「Stop ICE」。「我雖然年紀大了，但我的家族曾經歷非法移民的現實，」她說。Sally回憶，自1882年《排華法案》起，亞裔被明確排除在合法移民通道之外，直到1965年才得以改變。「正因為有些家庭根本無法合法移民，才不得不選擇非法的方式。我家人就是其中之一。」她語氣平穩，但眼中透出堅定。
Sally已退休，自特朗普首次上任以來便持續關注移民政策，她坦言，出於對政府的不信任和對現行制度的失望，「我已經參加過很多場抗議了。」在她看來，美國的移民體系不僅千瘡百孔，更深藏着結構性的種族歧視與經濟利益考量。
加州是全美移民人口最多的州，居住着超過一千萬名移民，據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2023年的數據顯示，佔據全美總移民人口的約23%。在加州，幾乎每兩個孩子中（45%）就有一個的父母至少擁有一方的移民背景，移民文化早已深深嵌入這片土地的社會結構與家庭日常。
17歲的 Sway Tenorio 就來自這樣一個家庭。她坦言，家中就有親戚是「無證移民」。儘管自己是土生土長的洛杉磯人，但每天上學前，她最擔心的就是家人能否平安歸來。「他們每天外出，做着別人不願意做的工作，」說到這裏，她情緒激動，眼含淚水。
就在昨天，那位「無證」親戚因為公交線路繞行，不得不從工作的修車廠徒步回家。這讓她憂心忡忡，因為只要暴露在街頭，即使只是走路回家，都有可能被ICE帶走。而一旦被抓，家人甚至無法得知他的去向。
Tenorio目前仍在讀高三，而六月正值期末考試周的開始。她介紹說，自己所在的高中超過八成的學生都是墨西哥裔，許多人都生活在一種持續的恐懼之中——害怕ICE隨時闖入校園，將「無證移民」學生帶走。
這種恐懼並非毫無根據。就在上週，東海岸康涅狄格州梅里登市的一名高中生，在畢業典禮前幾天和其父親一起被ICE逮捕。前美國教育部長卡多納（Miguel Cardona）也是梅里登人，他對此表示譴責，並強調該名學生並無任何犯罪記錄。
爭議的焦點在於，「無證移民」並不一定代表「非法移民」。
美國公民自由聯盟（ACLU）指出，違反移民法規滯留在美國並不必然構成犯罪行為。事實上，「非法居留」（unlawful presence）本身是一種民事違規行為，並不違反聯邦刑法。因此，許多法律專家認為，「非法移民」（illegal immigrant）一詞具有誤導性，容易誤導公衆將所有無證移民視為罪犯。
美國國土安全部下屬的移民統計辦公室也避免使用「illegal immigrant」一詞，傾向採用更中性、法律更精確的術語——「未經授權的外國人」（Unauthorized Alien）。該術語的使用涵蓋了廣義的無證移民群體，包括那些合法入境後簽證逾期、失去身份、未被批准庇護等狀況的人群。
從憲法角度看，美國憲法第十四修正案明確規定，所有在美國境內「受其司法管轄」的人，都享有正當法律程序和平等保護權利——不論其是否為公民。因此，無證移民在面對拘留、驅逐或教育、醫療等公共服務問題時，依然受到憲法保護。
這就無法忽視「正當程序」（Due Process）的重要性。「正當法律程序」源自美國憲法第五修正案和第十四修正案，前者適用於聯邦政府，後者適用於各州。其核心概念是：政府在剝奪任何人的生命、自由或財產前，必須遵循公平合理的程序，保障當事人的申訴與辯護權利。
這意味着，即使是無證移民，在被拘留或面臨遣返時，也有權出庭向移民法官陳述理由，政府不能在沒有通知或審查的情況下直接將其驅逐。類似地，學校若要開除一名學生，也必須提供解釋、告知理由，並給予聽證機會。正當程序原則明確指出，法律保護的對象是「任何人」（any person），而不僅限於美國公民。它是美國憲政制度中最基本的底線——即使你沒有合法身份，也不應被任意對待。
然而近期特朗普政府的大規模遣返並沒有遵循這一邏輯。儘管特朗普政府試圖繞過移民法庭、快速遣返特定國家公民，最高法院仍強調，即使依據《外國敵人法》，政府也必須給予當事人正當程序保障，包括提前通知與法庭申訴的機會。
特朗普上台後推行的一系列強硬移民政策，尤其是加大對無證移民的打擊力度及聯邦軍隊介入地方執法，極大地觸動了加州多元移民社群的敏感神經。這樣的故事正在全美各地不斷上演，日復一日地壓迫着無數移民家庭的學生們，他們一邊努力完成學業，一邊在被逮捕遣返的恐懼中度日。隨著執法軍事化加劇，加州社會的焦慮和分裂也會愈發明顯，這也將成為對州長紐森在面對聯邦壓力下展現政治手腕與領導智慧的重大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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