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共中央辦公廳在2025年3月發出通知,要求在中共全黨內再次推動學習「八項規定」後,習時代對官場吃喝文化的打擊不斷加強。新推出的「全面禁酒令」和「層層加碼」現象更引起諸多討論。
2025年3月17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印發題為《關於在全黨開展深入貫徹中央八項規定精神學習教育》的通知,要求各級黨組織學習「八項規定」,集中整治違反規定的突出問題。
這一通知標誌着習時代的反腐運動再次回到2012年12月提出的這套規則,包括限制公款吃喝、公費用車、精簡會議、規範出訪、厲行勤儉節約等做法。
學習「八項規定」活動一個月後,4月,中紀委國家監委通報2025年第一季度的數據,首三個月有18.5萬人被處分,相比去年同期的12.1萬人數量增加逾50%。
不過,4月的通報僅僅是個開頭,到了5月,學習八項規定的政治運動持續升級。
5月16日,代表中共黨中央理論立場《求是》雜誌發表了習近平的文章《鍥而不捨落實中央八項規定精神,以優良黨風引領社風民風》。嚴格來說,這並不是一篇新的文章,而是習本人「2012年12月至2025年3月期間有關重要論述的節錄」,整理摘編了習自2012年提出八項規定以來的各種論述,其重點落在「黨風問題關係執政黨的生死存亡」,「制定實施中央八項規定,是我們黨在新時代的徙木立信之舉」——「徙木立信」指的是戰國時期商鞅變法取信於民的手法。習暗示幹部的吃喝問題聯繫到民衆對黨機器的信賴程度。

5月19日,中共中央和國務院又印發《黨政機關厲行節約反對浪費條例》。這份文件最初發布於2013年,但在2025年的這份最新版本中,加入了大量修改。
根據對比分析,新改版的文件首先對中國體制內宴請加上了空前的「禁菸禁酒令」。
2013年的文件中只是要求「嚴格執行國內公務接待標準,實行接待費支出總額控制制度」,而2025年的文件加入了一條「工作餐不得提供高檔菜餚,不得提供香菸,不上酒」。如認真執行,這條要求將顛覆中國官場的基本宴請文化。
為凸顯這一要求的合理和重要程度,中紀委和各級省委在此後輪番通報公示了一系列「飲酒誤事甚至造成傷亡」的例子。
其中,中紀委機關報《中國紀檢監察報》在6月21日通報了內蒙古自治區人大副主任委員魏栓師等人「違規吃喝」的情況,指其與其親屬就診的醫院的部分領導幹部喝酒,導致一人死亡,「在深入貫徹中央八項規定精神學習教育期間,帶頭違規聚餐飲酒……涉案幹部一邊參加學習教育、一邊接受違規宴請,對中央八項規定精神置若罔聞,是典型的目無法紀、頂風違紀,性質極為嚴重,教訓極為慘痛」。
各省也在此後安排一系列「學習」、「自查」與公示——如湖北省通報「6起違規吃喝典型問題」,有的聚焦於「可能影響公正執行公務的宴請」,有的則是在黨校「培訓期間違規聚餐飲酒」;安徽省則號稱要「以壯士斷腕猛藥去痾的決心向違規吃喝發起總攻」,提到「對頂風違規吃喝的黨員、幹部,一律先停職檢查」,並通報了數起「官員飲酒聚餐致死」事件。中紀委更要求要把運動也指向國有企業,「重拳整治國企領域吃喝歪風」。
不過,民間也在同期出現了「整治官員吃喝是否變成層層加碼」的批評和質疑。傳言指一些地方要求公務員「一刀切」,週末在內都不得飲酒;網上也流傳着諸如「銀行客戶經理和貸款客戶在面館吃飯,餐費由客戶承擔結果導致經理通報批評」、「企業員工在宿舍獨自喝自釀葡萄酒被批評」等信息。

《人民日報》旗下的人民網在6月18日刊文表示,學習「八項規定」的運動已經出現了形式主義問題:「自己掏錢請兩三好友聚一聚也不行,普通黨員幹部吃飯戰戰兢兢」,其要求整治「既要錨定『腐敗零容忍』的鐵規矩,又要守住『煙火不熄滅』的民生線。」
不過,在現實執行中,「既要」顯然是更加重要。公開信息顯示,此次對體制內吃喝的整治,被上升到了極高的政治高度,被認為是在與體制痼疾與未來的巨大問題的萌芽戰鬥。《人民日報》5月14日署名「仲音」(「重要評論」)的評論稱:「違規吃喝問題是作風建設的大敵,絕非小事小節……是大部分違紀違法行為的『導火索』……任由吃喝歪風反彈回潮,政治攀附、權力尋租、碼頭文化等愈演愈烈……」
按照此前的安排,學習「八項規定」的運動將持續到2025年7月,但根據目前的情況,這場運動或將持續更久且更帶來更大的影響。
同時,整治吃喝已經影響到了和中國官場文化高度相關的菸酒消費領域。
此前數年,在中國股市整體低迷的前提下,貴州茅台等一系列酒業股票一直被視作熱門和保險之舉,考慮到中國白酒市場曾經大量依賴公務宴請,這一格局可以一窺公務吃喝經濟的「堅挺」程度。然而,在此次出現的「禁酒令」下,白酒相關股票都出現了持續的逆市下挫。各類高端白酒降價也成為連月來的話題,概因「白酒對政務等非市場性消費的依賴,可能比想象的更嚴重」。
在中國官場上,送高價菸酒以代替紅包,並由官員在收到禮品之後倒賣已經形成慣例,滋養了龐大的市場。但部分省市近期揚言要整治這一手法。如江西省紀委宣稱,其發動了行動「重點打擊菸酒商違規回收、轉賣行為」,「糾正『收受高檔菸酒只是違紀不是受賄』的錯誤思想」。如這一運動持續,未來或許也會看到遍布中國各大城市的菸酒禮品店出現某種變化。
中國整體的經濟、政治、社會環境,或許在這一轉變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新的《黨政機關厲行節約反對浪費條例》中,直接提到政府機關要學會「過緊日子」,並在限制吃喝之外增加了一系列禁止鋪張浪費,加強預算硬約束的條款。
就目前而言,整場運動仍在現有的紀委、巡視組等機制下運作,這一模式多大程度上能持續?又會否有新的腐敗模式,或是新的反腐對象持續出現?這些都會陸續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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